“怎么?很惊讶?”祁同卫笑笑,说,“其实你完全可以预料到的。这种事情在监狱里并不罕见,你也该知道,我是一个杀人犯。”
侯婷婷抿紧了双唇。
“但是,我还活着。”祁同卫平静地说,“这是值得庆幸的。”
“这几年,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吧?”侯婷婷握住他冰冷的手。
祁同卫摇摇头,淡笑道:“这倒没有。其实这些年,我每天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五个钟头,每晚都是噩梦连连。可我依旧坚持过来了,熬过来了。”
侯婷婷看着他,说不出话来。
祁同卫继续说:“而且,我现在也算熬出头了。我虽然还是个杀人犯,但是我已经改邪归正,洗心革面了,再也不害人了。”
侯婷婷看着他,说:“对不起……”
祁同卫摇摇头,说:“不,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。如果要说抱歉,我才是最对不起你的那个人。”
侯婷婷低下了头。
“我原本打算等这次审查结束,就辞职离开监狱,然后安心找份工作养活自己。”
“不要。”侯婷婷急忙拉住他的胳膊,“我求求你。不要辞职。”
“傻瓜。”祁同卫揉揉她的脑袋,“你是律师,你知道的,如果我被逮捕,我会被立即执行死刑,这是毫无悬念的。我不能因为自私,害了你。”
侯婷婷流着泪说:“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成全我,我不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。”
“这世界哪有绝对的善恶?”祁同卫说,“如果我们不做坏事,那坏人就永远不会被抓住,不会被绳之于法。我们不仅不能帮助好人,也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罪魁祸首。”
“听我的。”祁同卫说,“我们先出去吃饭。你陪我吃完饭,我把详细计划告诉你。”
两人走出酒店。
路边停着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。
侯婷婷眼睛亮了起来,指着车子说:“是你的车吧!哇,好漂亮的车!”
祁同卫笑笑,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,说:“开门。”
车门被推开。
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青年站在车旁,冲他微微一笑,向他伸出右手。
祁同卫与他握了握手。
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!”侯婷婷嘟囔道。
祁同卫摸了摸她的脑袋,说:“我怕吓着你。”
侯婷婷撅起嘴,说:“哼,什么嘛,明明就是怕我拒绝你,所以才编了借口。”
祁同卫哈哈大笑:“好啦,我错了,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。”
三人坐上车,祁同卫报了个餐厅名字。
法拉利一路飞驰,来到餐厅门口。
祁同卫说:“今天我请客,你随意点。”
“切!”侯婷婷白了他一眼,说,“你不是说,我们现在是穷光蛋,你得节约吗?”
“哎哟喂,我这位女士,我可真佩服您的逻辑。”祁同卫笑道,“我刚才那句话,纯粹是在逗你玩儿的。”
“讨厌!”
“好啦,咱们进去吃东西吧。”祁同卫拉住侯婷婷的手,说,“我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呢!”
“哼!”
“好啦!不闹啦!”
“哼!”
侯婷婷忍俊不禁地笑了。
三人走进高档餐厅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祁同卫招呼侯婷婷点菜,侯婷婷却只看了一遍,便将菜单递给祁同卫。祁同卫翻开菜单,一页页地扫过,选好菜之后,便把菜单交给服务员。
“这家餐厅的菜味道非常棒,你尝尝。”祁同卫对侯婷婷说。
侯婷婷点点头,拿起水杯喝了口水,看了祁同卫一眼,说:“我记得你说过,你以前也是做医疗器械设备生产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你现在是做哪一块的?”
“医药生产。”
“医药生产?”
“嗯,从医疗器材开始,慢慢扩张到医院和制药厂的规模,逐渐形成自己的医药集团。”
“哦……”侯婷婷点了点头,问,“那你这个医药集团是什么品牌呢?”
祁同卫想了想,笑着说:“我是个很简单的商人,只想赚钱。所以,我没有自己的品牌。”
“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产业才能赚更多的钱?”
祁同卫笑了笑,说:“如果你认识一个科研工程师,我想,你应该知道。”
侯婷婷疑惑道:“科研工程师?你是在说你自己?”
祁同卫摆摆手,说:“当然不是。”他顿了顿,说,“我说的‘科研’工程师,并不是你理解的专注搞科研的科研人员。而是一群……特殊的人。他们在某些领域具有突破性的创造性,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取巨大财富,但又很少与社会接触,不太容易被社会接受,所以,他们都很神秘,被称为科研工程师。”
“科研工程师……挺好听的,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吗?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祁同卫说,“我曾经见过一个科研工程师,他一辈子都在致力于一个实验室,他们每隔几年就会举办一场科技论坛,邀请各路精英参加。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语言、动态图片或者视频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,并向他们的观众分享他们的经验和思路。我虽然没有去参加过,但偶尔也看看他们的展览会,感觉还是很震撼的。他们的研究非常成功,往往一针下去,就能改变整个行业格式。我们都很崇拜那些科研工程师。”
侯婷婷露出了向往的表情,说:“是吗?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啊……我以前都没听说过。”
“是的,因为你平时不喜欢关注新闻。”祁同卫说,“你最爱看的电影是《泰坦尼克号》,你最喜欢的小说是《战狼2》。”
侯婷婷脸一红,嗔怪道:“哎哟!你怎么知道?”
祁同卫笑道:“因为我也看过这两部电影,《战狼3》我只看了前半段。”
“你也看了《战狼3》?”侯婷婷惊讶道。
“是啊。我在网上搜索过,说《战狼3》的票房很惨淡,我还打算买张碟回去看呢。”
侯婷婷笑道:“你居然会去追看《战狼3》?”
“呃……我比较欣赏战狼这个角色。”祁同卫挠挠头,说,“这么说吧,我跟你一样,也是个武侠迷,我最喜欢看的是战狼3里的武术片。”
“我知道啊,你以前还教我咏春拳。”侯婷婷眨巴着眼睛,俏皮地笑道,“你可比那些花架子厉害多了!”
祁同卫微微一怔,笑道:“你居然知道我教你咏春拳?”
侯婷婷说:“你以前不止一次带我去健身房锻炼过。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,继续说,“哦,还有你以前在网络上帮助别人,发帖子维权。”
“呵呵,那都是小时候做的事。”
侯婷婷笑眯眯地望着祁同卫,忽然说:“其实,我还蛮羡慕你们这些武侠迷的。你们都敢冒险,都愿意为了梦想去拼搏,即使失败了,也不会留下遗憾,而我……唉。”
祁同卫握紧了她的手,说:“你别这么悲观。人生有很多种方式,有些人靠勇敢和热血走过了自己的人生,但绝大部分的人连自己的未来长什么样都不清楚,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。而有些人则依靠着冷静和谨慎的头脑走完了自己的一生。不管你做什么决定,我希望你都能保持这份乐观,我相信,善良的人总有好报的。”
侯婷婷点了点头,说:“谢谢你,祁同卫。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要怎么做。”
“我建议你先放松一下。”祁同卫说,“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音乐或者画作来看看。”
侯婷婷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啦。谢谢你的提醒,祁同卫,我现在心里轻快多了。”
晚上吃饭的时候,李芸告诉他:“我刚刚收到消息,侯博士准备辞掉博士后的职位,转而投入科研事业。”
祁同卫一愣,说:“真的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李芸说,“我今天去给他送餐,无意间从门口经过,看到他正在和院长谈话。他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,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。院长劝阻了他好久,但是他坚持要辞职。我看他这样高兴,就没忍心再拦他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祁同卫心里暗暗叹了口气。
虽然侯婷婷一直拒绝跟他交流感情问题,但祁同卫却能察觉到,侯婷婷对他的感情其实早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。
这种质的变化源自于对未来的迷茫,源自于对命运的不确定。她的人生轨迹从未如此曲折离奇过,她曾经拥有过的美丽光环随风而逝,她将彻底融进黑暗之中,孤独、恐惧、无助。
祁同卫很担心,侯婷婷会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哭泣。
但是侯婷婷始终都没有哭过。她把自己伪装得极好,即便是祁同卫这样敏锐细腻的观察力,也难以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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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同卫知道她并没有忘记他。所谓的“忘记”仅仅是一种逃避。侯婷婷的内心是矛盾的,既抗拒又渴望与祁同卫见面,她想要用更积极的状态去迎接生活中的挑战,去适应新的世界,去寻求新的幸福。
可惜这种努力只会令她变得越来越痛苦。她的每一天都像被钉在十字架上,承受着莫大的煎熬。
祁同卫很清楚她需要什么。
他愿意付出一切,去拯救这颗饱受伤痕的心灵。
但是他仍旧不知该如何迈出这第一步。
侯婷婷显然也不愿意跨出这第一步。
祁同卫不能逼她,否则反倒会起反效果。所以他选择了沉默。
周末的时候,祁同卫去了医院,陪同他一起参加研讨会。侯博士在研究方向上的确是个天才,短短几天的时间里,他竟然攻克了好几项医药专利技术难关,引起了广泛关注。而且侯博士非常谦虚低调,从来不炫耀什么,每当有人问及,他也只是谦逊地答复,说自己只是侥幸。他在研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惑,经常会请教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专家,有时候还会向年轻人咨询。他在医药行业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,在科研方面的成绩远超同龄人。
这种低调和谦逊让他赢得了许多好评,尤其是一些中西医专家对他赞誉有加。这也使得他的声望达到顶峰,隐约有赶超祁同卫、成为华人医疗协会会长的趋势。
而在这场研讨会上,侯婷婷表现得异常优秀。她的观点独特,思路开阔,逻辑严密,语言风趣幽默,往往一针见血指出病患的疾病根源和治疗办法,引起众人的阵阵掌声。
这一次侯婷婷展示出了自己卓着的专业素养,令祁同卫刮目相看。
他知道,侯婷婷并不是在演戏。
她是真的改变了。
她的改变并不单纯是因为获得了荣誉和名望,更是因为她对未来充满了期盼。
在这个时代,医药产品竞争激烈,而医务工作者往往处在水深火热之中。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,侯婷婷能够挺身而出、为病患解忧,这本身就是值得钦佩的事。
侯婷婷是个理智、聪慧、勤勉、善良的姑娘。她不是圣母玛利亚,却胜似圣母玛利亚。
她有这个能力站在那里,让人们尊敬她,崇拜她,爱戴她。
这是祁同卫最欣慰的事。
这天下班的时候,祁同卫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。
“喂?哪位?”
“是祁同卫吗?”对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女声。
“哦……您好,我是祁同卫,请问您是……”
“祁同卫,你好!我姓侯,叫做侯婷婷。你认识我吧?”
祁同卫微微蹙眉:“原来是侯博士啊。”
“祁同卫,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,不知道你肯不肯?”
“您别太客气了,有什么事尽管吩咐。”
“我听说你的研究成果被一位专家剽窃了?”
“嗯。”祁同卫淡淡地说,“这事闹得挺凶的。”
“祁同卫,我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份成果抢回来?”侯婷婷的语速很慢,带着一丝恳求。
祁同卫微微皱眉: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的顾虑。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犹豫。”侯婷婷顿了一下,说,“其实我并不想给你增添麻烦。但是……我必须这么做,否则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。”
“你想让我怎么做?”
“你能不能帮我拿回那份研究报告?我保证我绝不会泄露出去。”
“可是你知道的,我并没有完全拿下它。”
“我知道。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冒险吗?”
祁同卫笑了:“呵,你错了,我没有不敢冒险的勇气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敢试试呢?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怕我的计划暴露,所以不敢贸然动手。但是祁同卫,如果连尝试都不敢尝试,那你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。我相信你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,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祁同卫怔住了。
侯婷婷继续说道:“我们都是医护工作者,虽然我不能像你那样拥有光明坦途的前途,但是我也希望自己的医术能够造福更多的病患。”
祁同卫叹息道:“侯博士,我理解你的心情,但是这样的风险,我不能去冒。”
“我知道你的担忧。但是这件事跟你无关。”
“我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冲着你来的?万一你出了什么事,我怎么向我父亲交待?”
侯婷婷坚持说:“祁同卫,这件事跟你无关。你放心,就算我遭遇危险,我也一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。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,我保证,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。”
祁同卫仍然迟疑: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是我的朋友,我的朋友就是我的伙伴,我的伙伴就是我的朋友,我希望你不要再推脱了。”侯婷婷语气急促,显得非常紧张。
祁同卫想了片刻,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。既然自己是侯婷婷的朋友,她又是医护工作者,那么帮助她也是应该的。于是他决定答应她的邀请,“侯博士,我会帮你的。”
“谢谢你。祁同卫。”侯婷婷松了口气,“你准备什么时间行动?”
祁同卫沉吟道:“等我确定他在什么地方,我会联系你的。”
侯婷婷立即答道:“好的,我随时恭候你的佳音。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。”
祁同卫惊喜道:“是不是研究结束了?”
侯婷婷苦笑一声:“我倒是巴不得快些结束呢。只是……我还没有拿到结论,所以这份研究报告还不算是成功的。”
祁同卫吃惊地睁大眼睛:“这么快?”
侯婷婷笑了笑:“当然,毕竟你的报告比我的详细许多嘛。而且,有些内容,你是独立的个体,所以我不能和你共享,只能靠你自己来完善它了。”
“那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“没什么的。”
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。
祁同卫坐在车里发呆。
看来这次研究的进展很顺利。不仅侯婷婷已经拿到结论了,而且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已经出炉了。这样的话,就可以直接送给院长看了。
他打开笔记本电脑,登录邮箱,将研究结果发送给院长。
然后他拨通了钟墨的电话。
“小钟,今晚有空吗?”
“今晚?”
“是啊。你现在有空吗?”
“呃……没有。”
“怎么啦?有事儿吗?”
“我今天有约了。对不起啊。”
“那没办法了。改天吧。”祁同卫有些遗憾地说。
“好吧。”钟墨顿了顿,“你刚才说什么事儿?”
“是这样。”祁同卫说,“今天下午,侯博士联系我,说有一份报告需要我提供一下数据。她希望我能帮忙。”
“哦……我想起来了,那份报告是不是在你手里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说?”
“我觉得没必要特地跟你汇报。”
祁同卫又说:“我们是朋友。你不用跟我见外。”
“嗯……谢谢,其实我没别的意思,只是因为最近太忙了。”
祁同卫问:“听说你要结婚了?”
钟墨笑了起来:“哪儿有这么快,我家老头子一直催我呢!”
“我记得你爸妈一直都希望你结婚的。”
“我知道,我也想快点结婚,可惜……唉,不说了,我先去工作了。”
“好,拜拜。”
挂了电话,祁同卫把笔记本电脑合上,扔到旁边的储藏室里。他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,突然想起一个问题,他从抽屉里摸出那封信纸。
这封信纸是他去医院探视侯婷婷的时候留下的。侯婷婷说这是她的未婚夫给她寄来的。
他原本并不相信,但是侯婷婷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考虑过了。侯婷婷说她的未婚夫叫陈建峰,她曾经是他的邻居。如果她说谎,那么他很容易就可以拆穿。所以侯婷婷说的是实话。
那么,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要写信给她呢?
难道这封信是陈建峰写给侯婷婷的?
祁同卫摇摇头,否定了自己的猜测。侯婷婷是单身,没有恋爱史,也没有男性追求者,这封信绝不是她的未婚夫寄来的。
那么,这封信是侯婷婷自己写的吗?侯婷婷为什么要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写信呢?
祁同卫皱着眉头陷入沉思。
祁同卫也知道她的底细。比如侯婷婷的丈夫,那是一名退伍的警卫员,名叫陈建峰。侯婷婷在十七年前离开了江州。这些信息是祁同卫在某次闲谈时向侯婷婷打听到的。当时的侯婷婷似乎已经恢复记忆,但她不愿透露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,只淡淡地说了声“不要再问了”。后来,侯婷婷的丈夫牺牲在一场枪林弹雨中,侯婷婷便一直独自抚养孩子长大。这件事情对侯婷婷的影响显然是极坏的,她的性格变得越发孤僻,平时也不与任何人接触。
侯婷婷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,对待病患和孩童总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,所以,她在江州的人缘非常好。这也造成了侯婷婷对人际关系处理得不够圆滑的缺点。
祁同卫对侯婷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,在她的办案过程中,侯婷婷从不会因为私人感情或者别的理由而放弃原则。在侯婷婷手下的犯罪嫌疑人,没有一个是善茬。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在工作中吃亏。
祁同卫想起刚才钟玉红告诉他的那段故事。钟玉红说,侯婷婷的未婚夫陈建峰,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。他在江州的工作经验和技术水平,在当时是排在前列的。侯婷婷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,应该是非常幸福的。
祁同卫叹了口气,他忽然觉得,这个故事有点狗血。
但是他没有忘记侯婷婷说过的话,她说: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,我不想跟他见面。”
祁同卫坐在沙发上,闭眼想了一阵。他想起刚刚看完的那张纸条,又拿起手机,拨了陈建峰的号码。
铃声响了几下,电话接通了。
“喂?哪位?”
“您好,请问您认识一位叫侯婷婷的女士吗?”
“哦……侯小姐啊!”
“你知道她在哪吗?”
“嗯……我们刚才通过电话,现在还在一起。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?”
祁同卫犹豫片刻,问道:“她现在在哪儿?”
“她去洗澡了。”
“嗯。我知道了。”
祁同卫挂断电话。侯婷婷还在洗澡?难怪这么久都没回来。她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。
祁同卫躺倒床上,准备睡觉。可是突然间,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。那是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段,祁同卫努力分辨了很久,才拼凑出几副零散的画面。
那天夜晚,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房门口走进来。他穿着西服,脚步匆忙,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。
他走进浴室,用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,他把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搓红了,可依然不解恨,他狠狠地甩动双臂,将整块墙壁都砸得摇晃起来。
他的眼睛充斥着愤怒和仇恨的火焰。这股愤怒化作了一柄锋锐的剑刃,刺破他的皮肉和骨骼,他咬紧牙根忍受痛楚,像一头濒临绝境的猛兽,试图用尽全力撕碎敌人。
侯婷婷站在一旁看着他,表情呆滞。
“我不明白,”她轻声说,“我已经答应离婚了,我们两清了,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?”
祁同卫没有说话。他盯着镜子里的侯婷婷,眼角跳动着一丝阴森诡异的笑意。
“你爱过我吗?”他问。
侯婷婷怔住。
“我爱过你吧?我们曾经相恋五年,我爱你入骨。我以为你会陪我到老,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互相折磨彼此。我甚至已经计划好了,等我四十多岁的时候,带着你到乡下隐居,度过一生平凡安稳的日子。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梦想。”
“我错了,婷婷。我们不合适,真的。我们不应该在一起,这样做是错误的,我们必须分开,否则会毁掉你。”
“我们是真正相爱的,婷婷。我们的感情早已渗透到我们的骨髓里,我们无法分开,更无法割舍。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,不能停止,停下来我们就会死亡。你知道吗?婷婷,当我听说你在江州遇害的消息,我整个世界都塌了。你知道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吗?我不敢想象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。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,我不能没有他,不能没有你。我们不能分开,我们必须分开,婷婷,我求你了,我们分开好吗?你留下来,我保证,我保证我们还会在一起的,一定会。”
他说完之后,泪流满面。
“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祁同卫哽咽着说出这句话,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,跪在侯婷婷面前哭泣恳求。
“不要,不要离开我!”
侯婷婷捂着嘴巴,泪流满面。她的肩膀微微颤抖,眼神茫然而哀伤。
“婷婷,”祁同卫抓住她冰冷的手腕,“不论你愿不愿意,我都希望你留下来,你留下来,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我们要一起走过这些艰辛的日子,你懂吗?”
侯婷婷抬头望向他,目光悲凉而决绝:“我不能。我们必须分开,我们必须分开。”
她说完,转身跑出了卧室。
祁同卫愣了一秒,随即追了出去。
他在楼梯上追赶着侯婷婷,一边喊:“婷婷!你等一等!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,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!只要我能够帮助你,我们可以再次在一起的。婷婷!”
侯婷婷似乎没有听见,仍旧朝前奔跑着。她的腿很快就酸软了,踉跄着跌倒在地上。她扶着台阶慢慢爬起来,背靠着墙喘息。祁同卫跟了过去,拉住她的胳膊。
“别走!”他乞求道,“给我一个机会,好吗?”
侯婷婷挣脱他的束缚,继续往前跑。祁同卫又一次扑上去抱住了她,这一次他用尽了全力。
“放手!”侯婷婷奋力挣扎,但是她毕竟是女人,力量悬殊太大,很快就被制住了。
“不要走!不要离开我!”
祁同卫紧紧拥抱着她,像是抱住一团易碎的玻璃。他的鼻尖抵在侯婷婷的耳侧,呼吸沉重而凌乱。
侯婷婷闭上眼睛,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。
她伸出一根指头,戳进了祁同卫胸口的衬衣里。
她的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肤里,鲜血顿时涌了出来。
“婷婷……”祁同卫喃喃唤着她的名字,语调温柔缱绻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他说,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侯婷婷睁开了双眼。
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庞,却毫无生机。
祁同卫忽然感到恐惧。
侯婷婷的嘴唇微微勾起来。
“如果我们真的分开了,你一定要幸福啊。”
祁同卫松开手,后退了半步。
侯婷婷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,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。她按下关门键,电梯缓缓合拢。
“砰!”一声巨响传来,祁同卫撞上了电梯门。
他摔倒在地,鲜血顺着他的脑袋汩汩流淌。
“祁同卫?”
苏倩从厨房里探出头来,一把将昏迷不醒的祁同卫拽进了屋内,急忙打12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