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凤翠白的小牙咬得吱吱作响,死活也不愿张嘴喝上一口,杨宗志叹道:“你恨我,也不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,吃完东西后,我坐在这里任你打骂,好不好?”
虞凤拧着嗓音娇哼道:“哟……素来最高傲的杨大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低眉的陪脸子了?你走的时候,怎么没有想过也有今天?”
苏瑶烟在对面听得俏眉一动,忍住了没有发话,杨宗志苦笑道:“是,都是我不好,现在说什么也是迟了,你不原谅我……也对,你若是不愿看见我,我便让烟儿来喂你!”
“我也不要她!”
虞凤高声娇叱一句,“烟儿……烟儿,好亲热呀,自你次说起烟儿这个名字的时候,我便知道……我便知道她跟你不清不楚的了,果然就是她,在大婚的那一天跑来闹事,你跟她走了,就不要再见到我!”
苏瑶烟瞪着眉头道:“喂,你说话……”
话音还没落下,杨宗志挥手一阻,将她生生的截断住,他叹道:“那你自己喝,好不好,吃过饭后,你要去哪里,我便送你过去。”
“我要去……”
虞凤听得凄容一呆,是啊,我要去哪里啊,我……我压根就没有地方可以去的,就算是一个最最普通的老者带着孙子,也能到北郡去重新安家,可自己哪里还有亲人挚友啊,孤身茕茕孑立的一人,哪里都可以去,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家。
虞凤放声大哭一下,劈手打开了杨宗志手中的汤碗,掀开被窝飞快的跑了出去,滚烫的热水溅了杨宗志一身,这儒衫乃是小婵彻夜赶制,他也来不及多看一眼,而是大叫着“凤儿……”
飞身跟了出去。
来到客栈下,面前一道宽阔的黄河奔流穿过,河水浑浊,映照出头顶皎洁的月光,虞凤蹲在河边放声大哭,几乎栽倒在河水中。
杨宗志跑到河边,皱着眉头看着她细弱的背影,心下真是后悔不迭,当日一时糊涂,狠下心肠不辞而别,却给这丫头造成这样的伤害,伤口如同被利剑刻在心上的疤痕,稍稍一碰,顿时便会血流不止。
河中心不时有返程的舟子路过,惊奇的看着河边的这几个人,过了不知多久,虞凤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,杨宗志走到她背后,低声叹道:“快回去吧,这里夜露风大……”
虞凤抬头冷冷的道:“我要回洛都城去……”
她伸手抹干自己素淡脸颊上的泪痕,一字一顿的再说一遍:“我要回皇宫去,今日虽然偷偷逃了出来,可是……可是我又不愿走了,我要回去亲眼看看,三哥和皇兄,他们到底能斗得如何你死我活。”
“你……”
杨宗志心下一阵郁结,这倔强的丫头,她回去又能顶什么作用,可偏偏开口让她留下的话,又决然说不出口,默然滞纳半晌,虞凤拍拍小手儿站起来,淡淡的道:“我走啦,你多保重。”
杨宗志抬手道:“凤儿,我送你吧。”
虞凤愠怒的蹙眉道:“不要再叫我凤儿啦,洛都城,你……你敢去么?”
她的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,快步冲到杨宗志面前,扑的一声拔下他额角一根长长的胡须,搓手一吹香气,咯咯冷笑道:“你要是敢去,便不会带着这些劳什子啦,化成这么一个老丑的家伙,这样子,难看的要命!咯咯……”
杨宗志听的心头热血一涌,当真想什么都不顾,陪着她一直回洛都城好了,临了皱眉细想良久,颓然叹气道:“这样吧,在洛都城外督军的江平大人,与我有过一面之缘,我帮你修书一封,让他派人护送你进城。”
挥手招过来一个舟子,付好银资,让朱晃去借来纸笔,写好一封书信放在虞凤的手中,虞凤展开小蛮足跳上舟子,横身立在侧面,舟子吆喝一声,便要荡开离岸而去。
杨宗志依依不舍的看着船上的虞凤,虞凤却是别过了小脸,决不回头对望,蓦地……她转过头来抹泪道:“你……你,我求你一件事好么?”
杨宗志大声道:“你说。”
河风吹起,荡开虞凤的衣裙,她娇声哽咽的道:“我听说,你在北郡带兵,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蛮子铁骑,现在全天下,或许……或许只有你能阻止三哥和皇兄,你去……你去劝他们罢手,成不成?”
杨宗志哎的一声长叹,闭目不语,柯宴曾经对他说道:“中原混战,外人切忌不可沾上边。”
他倒并不是怕死,而是害怕越搅越乱,这其中错综复杂的仇恨和关系,当真是罄竹难书,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。
虞凤泪眼涟涟的望着岸边,杨宗志睁眼叹息道:“我作不了……”
见到虞凤泪眼婆娑的霓光中泛出失望之色,显得那么孤苦无依,杨宗志心头一疼,弯着眉头道:“小时候,我被人带到长白山避祸,那里有个老人家一直在教我念道德经,他说:‘道可道,非常道,名可名,非常名……’又说:‘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;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……’那个时候我才三岁大,哪里懂得这么多道理,不但把他的经书烧了,看他嘴中还在不停的念叨,甚至把他的胡子也拔下来无数……现在我长大了,才知道那老人家说的字字都是箴言……嘶!”
虞凤痴痴的听他说到这里,隐约可以回想起来,他小时候竟然跑到了那么遥远的地方躲避追杀,他躲避的,便是自己的父皇吧,她的心头一恸,直到最后听见杨宗志发出嘶的一声怪叫,她奇怪的抬眼看过去,见到杨宗志一时脸色大变,眉头苦苦的皱着,一只手摸到了后脑勺。
虞凤茫然一呆,舟子正在向河中央化去